春莺飞舞，河畔清凉。
茅草屋内，老道鼾声正隆。
茅草屋外，公子蹑手蹑脚。
眼看公子与草屋越来越远，一根拂尘从天而降，插在公子身前。
公子小脸发黑，木然回头，眼神倔强，傲骨挺立！
老道站在他身后，鹤眉邃目，遮过世间一切仙风道骨。
“此去何为？”
“踏南天，破凌霄！”
“若一去不回？”
“便一去不回！”
然后满身傲骨的公子被一个暴栗敲躺。
“说人话。”
为了防止再次被敲躺，傲骨人魔化作伏地魔，索性趴在地上不起来。
他撇着小嘴道：“拜名师，学高武！”
“哦？”
老道喝了口腰间葫芦酒，问道：“臭小子，道爷教导你不少武学了吧？”
“哈？”
公子大小眼：“老爹，你别搞笑好不好！除了内功和轻功，你什么功夫都没教我啊！”
公子聪颖，深知养父是真正的高手高手高高手，藏着一箱子秘笈。
他也曾期盼老爹教导自己顶尖武学，然而，他的习武历史，便是一片夕阳下奔跑的血泪屎。
三岁时：
“哇啊啊！老爹你干什么？”
“今日便教你顶尖轻功。”
“真的？原来是这样吗？难怪你把我吊在悬崖上！哈哈，难怪镇上说书人都说寻常套路练不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绝世神功！”
“乖孩子，懂得道爷心思便好。”
“那老爹，你要教我练什么？”
“《草上飞》！”
“哈！？开什么玩笑啊！草上飞这种武功听起来就低端小气很LOW逼呀！而且就算是草上飞，难道不该在草上练吗？为什么非要吊悬崖上呐！”
“稚子顽童，懂个棒槌，草上飞若能练成，草上都能飞，岩壁上如何不能？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少废话！我松开绳子啦！”
“哇啊啊啊啊老杂毛我丢你个六哇！”
四岁时：
“咦？老爹，这次又是干什么？”
“这次要教你真正的绝顶轻功。”
“虽然镇上说书人都说练绝顶轻功要绑沙袋，但你给我绑这大石头未免也……”
“沙袋于你太轻。”
“那倒也是，不过……老爹，就算绑石头练功，也不至于把我带到漓江边上吧？这滚滚漓江东逝水的……”
“嗯，便是在江里练的轻功，你若不被浪花淘尽，便是英雄。”
“哈？你分明是想把我沉江吧！”
“少废话，记住我告诉你的运功口诀！”
“求豆麻袋！你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？这是什么轻功啊？”
“梯云纵！走你~！”
“梯……老杂毛我丢你个六七八九哇！”
五岁时：
“又是轻功？”
“嗯。”
“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燕长飞。”
“所以说燕子飞不飞的……和下面那群奔跑的牦牛到底有个六的关系啊！”
“臭小子话真多，GO！”
“老杂毛我丢你个七八九十钩圈凯尖儿~~~！”
六岁时：
“名字。”
“忘了。”
“这次连解释都不给就打算把我扔鳄鱼泥沼里了么？”
“嗯。”
“老杂毛我丢你四个二带俩王啊啊啊啊……”
……
那是真正的血泪屎，有血有泪有屎——被吓得拉裤子是常态。
面对公子的质问，老道再饮一口葫芦酒：“道爷不也教你绝世内功了吗？”
“开什么玩笑啊！”公子恨不能把丹田抠出来甩老道脸上：“《养气诀》这三个字到底哪个字和绝世内功有关系啊！？镇上的说书人说的那些话本，什么《神魔大法》、《阴阳无极功》、《三生三世十里神功》、《九天十地菩萨摇头怕怕霹雳金光雷电功》的，哪个不是能够练个十层八层十八层？那些说书人话本里的江湖好汉，个顶个的神威盖世举拳开天抬腿裂地，放个屁都能蹦出个坑来啊！你教我的养气诀一共才三层，我都练到圆满了却还不是就那样？”
道爷被噎的词穷几秒，老眼一转，从怀里掏出块脏兮兮的手帕捂着鼻子嘬泣：“道爷养你七年，没想到你却是个白眼狼，难道你现在放屁就蹦不出坑来了吗，亏道爷那般鞭策于你……嘤嘤嘤嘤！”
“你卖个6的萌啊！这事儿和放屁能不能崩坑没有直接关系好吗？你这招用了十来遍了，打死我也不信你了！”公子恨不能把小底迪切下来甩在这个为老不尊的老杂毛脸上，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鞭策。
老道见这招真的不再好用，果断收回手绢。
不过还未等他想下一个花招，脸色突然一变。
他望了眼天色，屈指掐算，突地长长出了口气：“罢了，也是时候了，你去吧。”
“啊？”
公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，仔细端详见老道表情不似作伪，不由眉头大皱：“老爹，你怎么了？”
老道仿佛一身重担全然卸下，浑身仙气更增许多，苦笑道：“痴儿，痴儿，去罢，去罢。从此天下之大，你何处都可去得！”
“老爹……”
公子心中一涩：“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。”
这些年二人相处，不是父子胜似亲生。即便是学习轻功的险境，有老道时时庇护，其实也全无危险。
而公子数次“逃跑”，也只是想逼老道教他些压箱底武功，真的全然没有离家出走的想法。
老道幽幽一叹，抬头望天，深沉道：“这就是你的命数，其实你本也该在今天离开，我算错了一日……雏燕离巢亦有时，痴儿，该走你自己的路了。”
公子眼角发酸：“老爹……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？”
他深知老道素来雷厉风行且说一不二，心中再酸，也不再争辩。
“时也，命也，运也。你的路是天数，我教你便是逆天，只有……”
老道心里也不好受，许久，掏出三个锦囊：“离开此地，沿大路东行，待生日时开启绿色锦囊；十八岁生日开启红色锦囊；二十岁生日开启紫色锦囊。这就是道爷……老爹唯一能给你指的路了。”
公子双手接过，将锦囊贴身收好，跪拜在地，磕了三个响头。
抬头，公子已泪流满面：“老爹，你一直叫我臭小子，我要走了，你给我起个名字吧！”
“道爷俗家姓姜。”老道深深地注视着公子，试图将他的小脸印在心里最深的位置：“你生在玉龙雪山，长在漓江袍海，你便叫……”
“姜玉龙？姜山？姜江海？”公子奇问。
“不不不，道爷岂能给你起那么俗气的名字？从此你就叫做……”
老道面无表情的说道：“姜山袍吧！”
“姜……山炮！？老杂毛我丢你个对三要不起呀！”
公子离开，满身萧索。
各种意义上的。
注视着他背影消失的小路，许久，老道深吸口气，将眼角的不舍憋回去。
饮一口葫芦酒，从怀中掏出五本秘笈，随手一搓，秘笈化为飞灰，只余下五张封面飘落于草地。
《螟蛉草飞功》！
《登天飞神纵》！
《仙鹤长飞诀》！
《神州腾云秘典》！
若有江湖宿老在此，必定惊的神魂魄散！
盖因这四本轻功秘笈，俱都是过往千年江湖失传已久的绝世神功！昔年多名以轻功成名的传奇豪杰，只学其一，轻功便已冠绝天下！
至于第五本，赫然是江湖传言练至圆满便可登仙的……
《天道养气诀》！
老道心中沧桑，对着清风与朝阳柔声道：“三年《天道养气诀》圆满，四年四大轻功整合融一，若论天赋，你更胜其他四人。只是你生而知之，性格活泛跳脱，满嘴怪话……若我不拘束你满七载，恐生变端啊！”
一步踏出，老道已仙踪缥缈。
“为父只愿你一路顺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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